穷愁赋

我在门口遇见杜甫,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于是请他到家里坐下,支起炉子请他喝茶。子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还在小心谈论他在长安的计划,他面容清瘦却兴致高昂,仿佛在竭力隐藏自己困顿的事实。我心中不安,想到这个时代的污秽,于是在这一天写下了穷愁赋,赋曰:

青年忘掉裤子,老年忘掉假牙。这句话没有欺骗我。想到儿时常常一个人在路上走,怎么就走到现在这幅模样了呢?当年的我果真在我身体里吗?还是半路去了别处。我现在会不会从我身体里走开,自己不察觉却又分身千千万呢!

我曾经捡过田野上的骨骸,误以为是恐龙的化石可以入药。不管是那巨大的生物还是卑微的乡民,死后只是骨头一块。活着时,他们想到这可怕的事实了吗?所以人生的痛苦,不在于死而是怎样的生。

这时子美察觉了我内心的动荡,他跟我讲起他经历的帝国。建功立业曾是时代的理想,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纵马飞扬,可到了每日只能奔走街头,扣响权贵的门环却只得到敷衍。一个人在困顿中的尊严何在,又该怎样确立自己活着的目标。

我向子美说起我见过的地狱。蝇营狗苟是被赞美的能力,见到权贵恨不得匍匐在地。城市笼罩雾霾,怪兽街道巡视。有三个人面带满足出来溜达,一个捂着眼睛不看,一个捂着耳朵不听,一个捂着嘴巴不说。谎言结成绳索吊在他们头上,又变成空气进入他们呼吸。他们被呼来喊去,最后变成两脚羊却不自知。

听到这里子美吟诵了贾谊写下的句子,他说:天地为洪炉,人生在其中熔炼。我又听西方的贤人说,人生来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奈何!

我跟子美说,枷锁或有,唯恨自缚。子美闻之大笑。出门而去,不知所之。

没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