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舞,陶金和80年代的记忆片断

CCTV-10在晚上快要过十点的时候播一部片子,遥控器停下来后,电视上出现了一个人的照片,长发,瘦削,眼睛鼓而突,我叫出了两个字:“陶金”。

二姐问:“陶金是谁?”她的问句验证了这个片子结束时主持人的告别语,主持人说,陶金死去已经7年了,80年代流行的霹雳舞今天变成了街舞,而现在也很少有人能够记得他。

陶金97年死于癌症,电视专辑片中说,他对生命充满了无限的留恋,在查出病情之后,各方求医,曾经到过新疆寻求治疗的秘方。当时医学界的江湖奇人胡万林,据说也曾经给陶金看过病。

在死之前的两年或者要更早一些时候,陶金在春节联欢晚会出演了一次精彩的节目——跳霹雳舞,这是陶金声望被普及化的顶点时刻,随着被更大范围的接受,他的艺术反而迅速走向衰落,霹雳舞的时代终结了。

在我的记忆中,陶金似乎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还有过更早一次的表演,那时候通过电视媒体,陶金这个人开始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不再仅仅是北京一地的先锋青年。大约也是在这个时期,他主演的电影《摇滚青年》获得了广泛的认同,视觉的冲击直接唤起了那一时代年青人心中的叛逆与激情。

带着一种隐秘而独立的快感接触这些流行元素的时候,我们第一次意识到自身与父辈的差异。代沟这个词也因此而大行其道,与之相关的一个词还有早恋。

我上高中的时候在一本文学刊物上第一次阅读到了《摇滚青年》的小说版本,到现在为止记忆深刻的一个片断是讲述主人公在电梯中接吻,另外还有一句调皮话,是说前天晚上做爱了,腿肚子酸得无法跳舞。

大约过了两年时间,在一个下午我从电视上看完了《摇滚青年》这部电影,就电影本身的艺术效果来看,我坦白,它充满了叛逆与厌倦的矫情,但这样一种集中而又夸张的表达可能更为有力地表达了那一代青年的集体情绪。

陶金是那个年代霹雳舞者的杰出代表,我在想,我使用“那个年代”这一词语的时候到底指的是哪些年份呢?就我个人记忆而言,我更愿意将它们最早追溯到小学四年级,而它的终结一直延长到97年。

我是在一个叫做小学附中的地方最早进入的学校,小学附中这个概念是指以小学为主体,另外还设有初中部的一种学校体制。

在小学四年级的春天,学校开始了一场文艺表演,那一天,一种叫做蹦蹦舞的奇怪舞蹈像瘟疫一样突然爆发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瞬间被击中。

操场上,三个初中部的学生扭曲着身体,在台式录音机播放的乐曲中像是蚂蚱一样有节奏地分解着身体的关节,他们对身体的展示塑造了他们流氓的形象,但这些流氓打开了我的眼界。

随后喇叭裤、牛仔裤、美国电影《霹雳舞》、崔健《一无所有》出现了,这么多新鲜的事物汹涌而至,仿佛在泥水中春天灿烂无比。

升入初中以后,有次我在街上见到一个当时跳了舞的青年,他穿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凸现出两腿中间鼓鼓的阳物,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看《站台》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回想起80年代那些野性而又蓬勃的力量,想起出格的那些前辈老乡,想起他们的先锋与青春,想起我在初中时候与那么多的朋友一起带着不会弹的吉他游走在村里巷道中,想起第一次喝啤酒时呛出的眼泪与酒嗝。

第一次越来越少了,97年,当我丢弃掉收集的摇滚磁带时,我意识到天底下再也没有新鲜事物可言。

我痛恨自己再也不能像喜欢霹雳舞一样地喜欢街舞,像渴望着一盘《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样渴望《七里香》,生活在旧事物中,即使是雨水也不能将我淋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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